(尼尔1900年10月4日下午5时,郊区某处。) 临近入夜的拉姆市郊,万籁俱寂。 对大多数上了点年纪的本地人来说,这里是一个太容易勾起伤心往事的地方。 破败的屋舍之间荒草丛生,依稀可以辨识出原先是道路的地方也早已没有了能让车马顺顺当当通过的间隙。 虽然偶尔也会有动物在残垣断瓦间穿过,但大多都是些草食类的野兔、田鼠之类的小动物。除此之外这里便再没了动静,更没有人烟。 说到人烟,那些平日里常用的、与它们息息相关的炉灶和炊具倒是在大片大片荒废的民居中遗落了不少,可能够使用它们的人却早就弃置了此地。 纵然有人有心在这里生活,想要在四壁透风的危墙之下与几乎占据所有东西表面的锈迹和灰尘共生共存恐怕相当困难。 也正因如此,才使得此地具有了一些特殊的价值,被一些从事特别行当的人给相中,用于开展一些大多数普通人排斥的,不看好的,或是完全陌生的业务。 比如说,在每年的十二月藏匿一些违禁品;窝藏一些正在等待风声过去的逃犯等。 还有,就是这两年在贫民窟中新兴的一个行当:情报。 目前对这项业务的行情和前景觉得中意的人并不多,赛门(琳花)算是这一行的先驱和佼佼者。 不过以看待老板和雇员关系的角度来审视,他们的合作方式其实相当粗暴。 老板对业务的发展寄予全力的支持,但其本人却几乎是个外行,缺乏前瞻性的眼光和预判力。 相对的,他的运气却很好,得到了一个在拉姆、乃至在整个业界都恐怕难有人出其右的情报人才。 “情报”作为一个行当,其所涉相当广泛。 一桩完整的情报生意,是包括了采集、保密、传递、分析、整理,以及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环节——交易的全过程。 其涉及的知识范畴更是囊括了侦查学、加密学、管理学、政治、商学等在内的一系列的理论。 特别是,如果要在面对大量的情报时具备独立的分析能力,那就还不得不在情报本身内容涉及的相关领域内有过人的涉猎。 繁荣的城市和国家的话还勉强,但要在文化普及率相对很低的地区(比如贫民区和芬特的大部分地区)中寻找、训练、培养大量这样的人才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这也导致了情报工作大多是由国家来主导的现状。 好在这门行当的分工够细,具备上面那种素质的人只需要有几个在高层坐镇就好。 所以也才有“赛门几乎是个外行”的说法,因为在这一行里他除了侦查,其他都是不合格的。 这一点,赛门虽不甚介意,但也不至于浑然不觉。他很庆幸,也很得意自己每晚抱着的女人是一个个中的天才。 而那份从容与放任主义造就的结果就是—— 在环绕拉姆市区的大片前巴伦斯堡旧址——也就是郊区,分布着数十个零星的情报站。 它们的位置极其隐蔽,寻常人士纵是侥幸路过,也只会把这些看上去和其它废墟没什么两样的地方给遗漏在目光的角落。 在这之中,有一个“特殊的”情报站位于拉姆西侧国境大门与拉姆市区之间正中,贫民窟以北位置。 一个身材纤瘦的黑影在朦胧的暮色下穿过,凭籍着建筑物间的阴影,十分低调地闪入了这座情报站旁被伪装成一堆草丛的秘密入口。 半晌后,一个黑影又迅速离开——很难看出这个人和刚才是否是同一人。 这一切乍看之下似乎和别的情报站没什么区别。 其实,就在这个情报站的不远处,还掩藏着一个更加秘密的隐蔽点,一个其存在甚至都不为这个情报站的工作员知晓的所在——亦即是这个情报站的与众不同之处。 蜜儿管这里叫做“安全屋”。 “喝水吗?” 在附近某间看上去只是寻常破屋的地下,一个正值花季的金发少女背对着一个海蓝色头发,年纪差不多的女孩,从堆放在地上的木箱中取出一个密封好的小坛子问道,“也有储备一些酒,不过现在不是喝那个的时候吧?” 蜜儿尽她所能地挤出一个微笑,但海蓝色头发的少女坐在床边神情漠然,不为所动。 “谢谢。” 她并未对这个在危机中碰巧遇到,又救了她的同龄女孩回报以笑颜,但语气中不难察觉透着股带有感激之情的诚恳。 “水,可以。酒——” 酒还有别的用处,但她并没有打算详细解释。 “这里储藏了不少食物和水,放心吧。”蜜儿的语气中充满了安心感,这既是安慰对方的话语,也是给自己打气。 “……”海蓝发色的少女欲言又止,她此刻关心的事另有其它。 “虽然只是一个月的份量,不过再多也没意义,毕竟只是我一个人省吃俭用偷偷备下的而已。” 蜜儿似有不甘地说道,但同时语气又相当笃定,“也正因为这样,我才相信这间安全屋能坚持一个月。” “安全屋”。 何谓“安全屋”呢?顾名思义的话,“安全的屋子”即是其字面意思。 但实际上,绝对安全是不存在的,所以“绝对安全的屋子”这样的东西当然也是不存在的。 封存中,没有被使用过的安全屋固然很“安全”。但一经启用,就有着暴露的风险。 人类的生存、活动,都会无可避免地产生各种各样可循的迹象,人也不可能一辈子窝在某个封闭的空间里不出来。所以,被发现那是迟早的事。 严谨地说,“安全屋”是一个用以临时躲藏,在一段时间内安全系数较高的场所。 这个精心隐藏在门会情报点附近的地下安全屋内,备有一个月份量的水和食物。 通风和秽物的遗弃也没问题——这里还有通向旧巴伦斯堡地下水道的避难通路。 所以,蜜儿才抱有可以在这里躲上一个月的自信。 毕竟,灯塔照远不照近嘛。 “好香啊,你用的是什么香料?”蜜儿用鼻子猛吸了口周围的空气,“虽说这里是地下,可也不要把香气泄露出去。” “……通气口,布置了,除味剂。”少女面无表情地陈述着,一边从随身的一个皮包中拿出了一把小剪刀。 “你要干什么?还有啊,总不能老是让我‘你你你’的称呼你吧?差不多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蜜儿把手背在身后,倚在墙边,一副很随性的样子,对眼前少女手中的剪刀丝毫没有疑心和戒备。 “咔嚓,咔嚓。”剪刀的声音响起,一缕缕海蓝色的发丝飘落在地面上事先铺好的白纸上,原本就不太长的蓝发被修剪得更短了。“伊芙。” “嗯?可以了吧?太短了,都快赶上男孩子了——伊芙?是你的名字吗?” 看着女孩子视若珍宝的头发遭到如此对待,蜜儿不安地把垂在脑后的金发马尾辫拨到身前,将末梢卷在手指间。 名为伊芙的少女,点了点头。她凭着感觉将自己的发际修齐,然后又将纸上的发丝收集起来,放入桌上的一个杯子里。 她在杯中倒了点水,然后又打开皮包,摸出一个红色的纸包。 她小心翼翼地将纸包打开,然后用指甲从中舀出一小撮红色的粉末,倒入了装有水和头发的杯中。 摇匀,搅拌,沥去水分后,伊芙将残余的部分放在白纸上,置于烛火上烘烤。 不多时,白纸上剩下了一堆红色的残渣。伊芙将白纸折好,然后用手掌将里面包着的东西碾成碎末。 蜜儿立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伊芙一系列娴熟的举动。 这个名叫伊芙的少女看起来弱不禁风,但蜜儿坚信她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 之前,蜜儿已经两次见识过了她在炼金学上的造诣。 一次是伊芙为她自己调配治疗扭伤的膏药。 那个药膏的成分虽然古怪——蜜儿想象不到,甚至也不愿去想象马粪和蛤蜊是怎么变成一团蓝绿色膏状物的——但药效看起来真的很神。 第二次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除了那些正被她抹在头上的粉末是蓝色的。 果然,就在蜜儿琢磨这件事的时候,名为伊芙的少女已经将头发如同变魔术般地染成了红色。 “还有吗?”伊芙问道,蜜儿马上就明白了她指的是头发上蓝色的部分。 “嗯,好像边缘还有些蓝。”蜜儿走进她身边,捻住一缕发丝观察了一下。 “那样就可以,最多八个小时,就会变成纯红了。”只有在说到和炼金相关的事情时,少女的声音中才显得有那么一丝自信。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蜜儿的意思是,她要先行离开了。 “……玛丽,请帮我找到玛丽。”伊芙抬起头,望向蜜儿,乞求着。 “会帮你打听的,黑色的——女人是吗,应该不难找吧?” “嗯,拜托你。” 伊芙的头低垂了下去,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起身把右手放在左肩,向蜜儿行礼:“谢谢你。” 看着与自己同龄的少女躺下,蜜儿关上了房门,从狭窄的下水道离开。 回到地面时,头顶上已是一片星月。 望着四周的废墟和远处贫民窟方向的灯火,蜜儿叹了口气。 虽然说了不少大话,其实这边也是自身难保的状态。 和她相遇是在三天前的夜里。 那个时候,自己在贫民窟东部发现了这个奇怪的少女。 她当时似乎已是走投无路的状态,身上的斗篷破破烂烂,人也气喘吁吁,连打招呼的力气都没有。 但蜜儿就是有种和她一见如故的感觉。 在临时将她安置到自己心腹镇守的,位于贫民窟马车站附近的一个情报站里后,蜜儿先是去赛门处复命,后又辗转将她接到了码头藏匿起来。 蜜儿也想到过将她交给赛门来处置,但少女表达出的强烈抗拒和她那惊恐的眼神又让蜜儿于心不忍。 “贫民窟中会有人来接应我和玛丽的——原本的话。” 伊芙的语气充满了无奈和悔恨,“也只有那个人,知道,我们的行踪。” 伊芙的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她和玛丽被那个接头人出卖了。 “你认识那个接头人吗?” “不认识,也不知道是谁。”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那个接头人呢?” “你的年龄。” “是男是女总知道吧?” “不知道。但那个人,一定是,大人物。” “如果你被抓住的话,他们会把你怎么样?” “不知道。” “不知道?” “想要找到我的人,太多了。” “为了钱吗?” “比那个更加珍贵。”伊芙顿了顿,似乎是仔细考虑了下,“换成钱的话也可以。” “说得我都有点动心了呢。”蜜儿开玩笑道。 “不会的,原先你想把我交给的那个人,赛门?” 蜜儿点了点头。 “在你心中,赛门,比钱更重要。你肯瞒着他,就不会,为了钱出卖我。” 那时,蜜儿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蜜儿不肯把伊芙交给赛门的原因有二:第一,是蜜儿无法证实,赛门和那位“接头人”不是同一人。 ——这些年,赛门哥哥变得太多了,就连琳花姐也管束不住他了。 ——帮派的事也好,女人的方面也是。 ——还有,竟敢伤害琳花姐姐,绝对不可原谅。哪怕琳花姐说自己是自愿的。第二,是出于一点私心。 只是第一眼看到伊芙那清秀可人、惹人怜爱的面容后,蜜儿的心中就认定了一件事。 决不能把伊芙交给那个大色狼。 还有,明明是同样的岁数,凭什么她就能发育的那么好? 想到这里时,蜜儿总会不经意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没有那样的东西,是为了伪装吗?棉花、皮垫,就可以,效果更好。” 这是伊芙在被蜜儿问及是否有什么药喝了以后胸部会变大后思索许久给出的回答。 要不是已经对这个女孩不爱多说话的个性有所了解,蜜儿一定会被她气晕过去。 一味躲藏也不是个办法,而且事情并不是完全没有周转的余地。 城区里有几个好姐妹,打听名叫玛丽的女侍卫的下落可以拜托给她们。据伊芙提供的情报来判断,玛丽如果被俘,一定是被带到城里去了。 资金方面,自己的积蓄虽然不多,但暂时也不用太担心。 打了赛门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当时,万万没想到赛门居然能找到那个地方,自己一心急,竟然动手打晕了他(那下应该打得不重吧?)。 海娅倒是不得不提防,为了钱,出卖几个素不相识的人对她来说完全不在话下。 最让人安心莫过于琳花姐了。 赛门晕倒在地时,对着蹲在一旁彻底慌了神的自己,琳花眼神中的示意和放任自己带着伊芙离开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 她是站在我这边的。 ******************** (尼尔1900年10月4日晚7时,赛门的家。) “这些女人最近还真是喜欢放我的鸽子啊?而且她们就不知道关门吗?”空无一人的家中,赛门站在空空荡荡,毫无烟火气的餐厅前冷笑道。 虽然赛门的语调中调侃与自嘲的意味十足,但芭堤雅和朵拉还是能听出他的心情实际上非常糟糕。 正如他们所见,偌大的家中此刻静悄悄的,既没有人声,更没有琳花承诺的晚餐。 赛门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太阳穴正在一跳一跳的生疼。 “喂,你们俩有谁会做饭吗?” 赛门将刚才在回家路上绕路买回的蔬菜和肉丢在灶台,然后在餐桌旁找了张椅子软绵绵地坐下,把头埋在臂膀中趴了下来,没好气地问道。 “对不起,主人。那方面我不太擅长。” “我的话,勉强。”芭堤雅倒是好像可以做饭的样子,但马上又让赛门大失所望。“如果只是做‘饭’的话——那个,汤也可以。” 到了这个时候,这两个女人才恍然大悟,自己与琳花的最大差距在何处。 “喂喂,那你们能挤点奶给我喝吗?”赛门突然提出了相当任性的要求。 “咦——对不起,主人。我,我不行。”朵拉大吃一惊,虽然已经不是处女,但没有身孕的自己想要凭空挤出奶来还是不太可能。 “……”芭堤雅没有作答,她听出赛门只是在抱怨。 之后,赛门就一动不动地趴着,过了足有半个小时。于此期间,两个女人只得立在一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静候其变…… “唉,好吧,好吧。芭堤雅,有劳了。”最终,赛门不得不向饥饿妥协。 在等待晚饭的过程中,赛门听着厨房里叮当乱响,显然是厨艺苦手才会发出的声音,叫苦不迭。 于是,他索性起身,去屋里四处转转,看看是否有琳花或汉娜留下的字条。 为了能看清楚些,赛门还打开了大厅里的电力灯。 在亮如白昼的照明下,赛门扶着二楼的走廊扶手,将一楼的情况尽收眼底。 除了门没关好外,一切都显得如常,看不出有奇怪的迹象——说不定故意不关门已经被汉娜当成提醒自己有异样的一种信号了。 “真的是,有点火大啊。”赛门撑着栏杆,忿忿地抱怨着。“喂!你们两个,想好今天谁谁拿鞭子了吗?” 赛门的意思是,被请来“对付”汉娜的芭堤雅和朵拉原先都应该是扮演“拿鞭子”的角色。 而汉娜缺席的现在,“拿鞭子”的角色被压缩到了一人,那也就是说,得有人来扮演开溜的汉娜原先所应承担的“被绑着”的角色。 厨房里的动静消停了一阵子,然后又恢复了原样,大概是她们已经商量好了吧。 琳花也是,最近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肯定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吧? 以前我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等你回来了我可要好好地把你“拷问”一番。 至于汉娜么,猜也能猜得到,估计是去追琳花了吧? 这个女人,这两年本事非但没退步,还更甚以往,不,说不定已经超越我和琳花了。 尚不知晓这点的琳花估计要在汉娜手里吃大亏了——唉? 要不然以后就让汉娜去做琳花的监督好了,不知道汉娜她肯不肯啊? 并不需要负责具体事务,只用扯琳花的后腿的话,汉娜愿意重出江湖也说不准哦。 “还要多久?”赛门朝着厨房问了一声。 “咳咳,咳,嗯,估计快了。”朵拉好像是被烟呛着了。 “……”芭堤雅没有作答,赛门立时就明白了。 那就是还早着呢的意思。 “我去睡一会儿,好了叫我起来。”赛门无奈地晃晃脑袋,开始盘算起家里是不是还藏了些点心之类的,一边转身走进了卧室。 冰凉的床铺和枕头包围着赛门疲累的身躯,赛门还没来得及考虑琳花到底是何时离开的就进入了梦乡。 然后——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刚刚锁好的大门处,传来了敲门声。 “嗯?”睡眼惺忪的赛门猛然爬起,“晚饭做好了?这么快?” 才过了不到五分钟啊,早知道就不睡了。 刚睡着就被叫起来,反而更困了,心情也更差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大门口再次响起敲门的声音。 这回,赛门算是听清楚了,并不是芭堤雅和朵拉在叫自己起床。 但是,也不像是琳花和汉娜回来了啊? 敲门的手法和节奏都不对。 “砰·砰·砰·砰。” 门口的人开始大力砸门了。 搞什么鬼?宅子周围的暗哨都在干什么呢? 赛门突然警觉。 “芭堤雅、朵拉,不对劲!”赛门一跃而起,掏出匕首。厨房里的两个女人也丢下了锅和炉灶,三人翻过二楼的走廊,冲下了一楼大厅。 从叫门的声音来看,来人显然是肆无忌惮。 好啊,真有意思。 这还是两年来第一次有人敢正面叫板呢。 “听我说,后院恐怕也不安全了,找机会从正门杀出去。” “去哪儿?”朵拉一边警惕着后院的方向,一边问道。 “在鲁克那儿碰头。”赛门放低身体的重心,咬了咬牙,“然后集合人手。” 正面砸门,背后包抄,是很基本的战术,赛门考虑的方向没有错。 但是—— “主人,好像——”芭堤雅听出了异常。 “……”赛门闭上双眼,摒息聆听。 屋子四周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正门口似乎也只有一个人的样子。 “哈啊?朵拉,去开门。”赛门做出了决定,“当心点,别冲动,屋外的好像是个‘外行’。” “什——是的,主人。”朵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这样,赛门的大宅迎来了一位预料之外的贵客。 从某种角度上看,这位访客的身份实在是远远超出了赛门的小小宅邸所能接纳的规格。 厚重的门板被拉开,夜色之中,一个女人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 从赛门的位置看来,这个女人似乎有点眼熟。 东倒西歪的醉步。 喃喃不清的呓语。 蓬松垢乱的头发。 还有就是那散发至满大厅的酒臭味。 “啊……终于被我逮到了,小帅哥。” 拿着一只酒瓶的玛格丽塔博士,迈着歪歪扭扭的步子“径直”朝着赛门走了过来——只是她偶尔前进两步后,还会不由自主地倒退个几步。 赛门收起了匕首,朝朵拉使了个眼色。在确认了这个醉女人的确是孤身一人后,朵拉第二次关上了大门。 “请问——”赛门依稀记起了她是之前和海娅在一起的那个女人,但一时又不知该从何处问起。 “电力——嗝。”倚靠在大门旁的女人指着大厅正上方的电力灯打了个酒嗝,一股子酒臭味飘了过来。 “要不要先绑起来?”朵拉提醒道。 “不妥。”芭堤雅在观察了赛门的反应后,做出了如此判断。 “嗯——”赛门也一时不知该拿这位不速之客如何是好。 大伙儿就这么干耗着,一直等到厨房里传出了有什么东西被烧焦的气味。 朵拉手忙脚乱地赶回二楼去灭了火。 赛门绝望地用手扶着额头。 芭堤雅倒是很冷静,一直没有放松对玛格丽塔博士的戒备。 “嗝,呕——”玛格丽塔在尝试将剩下的半瓶酒一口气灌入口中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给我——”终于,在玛格丽塔再一次打了个酒嗝,对着门口的地面吐了个一塌糊涂后,忍无可忍的赛门指着眼前的女人喊道,“——绑起来丢到地下室里去!” 具体的操作过程和赛门的布置略有不同,玛格丽塔博士并非是被绑起来丢进地下室的。 实际上,呕吐完后就昏迷不醒的她是被芭堤雅和朵拉抬进地下室后才被双手分开绑在刑架上的。 值得一提的是,在汉娜的“房间”里,赛门找到了一点肉干。 这算是今晚到目前为止,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了。 “把这个女人——收拾一下。”看着衣服上还沾有秽物的玛格丽塔,赛门皱着眉头在汉娜的床边坐下。 芭堤雅二话不说,上前去将玛格丽塔罩着的薄衫撕了个稀巴烂。 朵拉也很利索地打了桶冷水朝着玛格丽塔的头上浇了下去。 这下,玛格丽塔博士算是稍微醒了点酒。 “唉?啊啊啊啊啊!下午的小帅哥!” 湿漉漉的头发乱七八糟地披散在前额,玛格丽塔勉强用没有被遮住的右眼观察了一下眼前的情况。 昏暗的光线、诡异而吓人的房间布置、赛门身后蔑笑着的两个女人、以及自己被束缚住的事实一时间都没能够通过玛格丽塔的粗神经,唯一被传达到她那举世卓绝的大脑中的内容被浓缩成了这句不合时宜的傻话。 “……帮我问问她,她和海娅是什么关系?”被玛格丽塔吓得有些目瞪口呆的赛门把头侧向朵拉。 在床上被别人夸赞帅气的经历确实是有过,但那一般只是女方用以增加趣味的情话。 像这样大喊大叫着仿佛是要把自己吃了的女人,赛门还真没见过。 “喂,你和海娅——大姐是什么关系?” 朵拉听到赛门说这个女人和海娅有关,心中一愣,但还是硬着头皮发问了——要是真捅了篓子,只能寄希望于赛门来扛了。 “啊?那个,好姐妹啦。对了,小帅哥,海娅和你做过了吗?” 问及的部分被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被捆绑住的女人反而抛出了杀伤力巨大的问题来回击。 朵拉一时间被玛格丽塔博士旁若无人的气场给震慑住了。 芭堤雅也只得无助地望向赛门。 “你们俩出去吧,我看她是酒还没醒透的样子。”赛门则是低下了脑袋,用手指捏着自己的鼻梁。“别忘了把门口收拾下。” 她和海娅的关系确实不一般,这点从今天下午二人的交谈中就可以听出来。 但现在这样的状态,恐怕是没法好好交流的,再让两个女人留下,只怕是要让她们看笑话。 满含着羡恨之情的朵拉和芭堤雅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开,带上了房门。 二人明白,这一晚她们已经和本可以与赛门共享的男女之欢失之交臂了。 而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还很有可能取而代之。 把一个半裸的、姿色尚佳的女人和赛门一起关在那种地方,会发生什么事想想也知道。 海娅的朋友?那倒不如说是正中赛门的下怀。 年纪么,虽然看上去比赛门要大些,但那个女人的姿色,同样身为女人的自己虽心有不甘,但还是不得不承认,她绝不在自己之下,堪称上资。 当然,身材肯定是不如自己了——关于这条底线,朵拉和芭堤雅在无形中达成了默契。 待二人走远后,赛门的坏心眼儿骤起。面对着喋喋不休的玛格丽塔,赛门决定更换策略,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 “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赛门缓缓走上前去,伸出右手抚弄着玛格丽塔的下巴与脸颊。 “玛格丽塔。”这招看来有效,玛格丽塔一时停下了有关两性话题的胡言乱语,痴痴地望着赛门。 “玛格丽塔小姐,不,我叫你玛蒂好吗?” 赛门进一步贴近了玛格丽塔,把自己的胸膛压上她的前胸,与那里的尖端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微妙距离。 “玛蒂……”大喜过望的玛格丽塔看上去都快要哭了。“好,好啊,还从来没有男人——” “玛蒂,你的视力不太好吗?”赛门努力地按耐住因扮演不擅长的角色形象而泛起的恶心感,一边注意到了玛丽鼻梁上戴着的镜片。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可是个值钱玩意儿。 早年间,玻璃仍然是稀罕货的年代,眼镜和透明针筒都是千金难得的贵重物品。 因为那些东西都是用高纯度的水晶制造的。 (即使是玻璃的工业生产法被发明出的这两年,想要将高纯度的玻璃加工成镜片的形状也不是什么易事。) 而这只银框架的眼镜看起来用了有些年头了,上面嵌着的两枚厚厚的镜片应该是水晶的。 这可不是穷人用得起的东西。 “啊,是呢,以前一不小心就会看好多书,而且一看就停不下来了。” 玛格丽塔博士的语调听上去有种撒娇的感觉,虽与其年龄不太相配,但听上去却意外地不让人反感。 “后来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沟通的法子,赛门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他用手拨开遮挡住玛格丽塔前额的发丝,与她“深情”对视。 “后,后,后来,就,就这样了,那个是好不了的。你,你,你可不要,不要像我——”玛格丽塔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没话找话,“现,现在的光线就,就不太合适。” 现在的光线的确是不太适合读书吧,调情什么的倒是正好。 “玛蒂和海娅是怎么认识的?” 赛门的左手也没有闲着,不安分的四根手指熟练地搭在了玛格丽塔的胸部上缘此起彼伏地轻触着——即土气的全覆式胸罩上方最边缘部位。 内衣的品味倒是和琳花很像啊。 “那个,我,之前,无聊,后来,就翘班来,被人追,不不,不是那种追,是一群男人,我就跑了,然后,哦,还有行李!之后就到了酒馆了,海娅帮了我大忙,我就和她成朋友了,她洗澡的时候,我偷喝了点酒,因为她不让我找你——” “哦,是这样啊。”赛门虽然口头上如此应付着,但实际上基本没听明白。 琳花也好、汉娜也好、蜜儿也好、还有这个女人,她们都拿我当白痴吗? 赛门并没有察觉到是自己的“办法”有效得过了头。 “你清醒点了吗?要不要醒酒的药?”赛门凑到玛格丽塔的脖子上,用嘴唇尝试着在那里发起攻势。 “不要,如果这是做梦,我希望永远都不要醒。”玛格丽塔的意识仍然在拒绝这一切都是现实。 赛门的盘算却没这么复杂,送到口的肉没道理不吃,况且这女人虽然傻傻的,身材也不如琳花那样紧致,但她的脸蛋儿还不错,性子也别有可爱之处。 “有人说过姐姐你很可爱吗?”赛门用力在玛格丽塔的锁骨上吸吮着,同时把手绕到她的背后偷偷解开了胸衣的带子。 就着这时,赛门发现了一件怪事。 正在爱抚着她胸尖的手指处传来了异样的触感。 为了不让正在逐渐升温的感觉冷场,赛门一点一点地转移着主攻的方向,从锁骨到喉部,到胸脯,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后才抵达双乳之间的鸿沟。 这个乳房的尺寸还不错,赛门心想,一边偷偷地把视线转移向她的乳尖,想要看看先前是否是错觉。 “……”与一些体质冷感的女性,尤其是琳花的交合使得赛门培养出了注重不让女方冷感的床第技巧。 对那样的女人,赛门的一般习惯是将她们彻底地撩拨到欲火焚身,不能自拔的地步后才开始肆无忌惮地索取。 纵是如此,赛门此刻竟也愣住了。 为什么? 这个女人的乳头是埋没在乳房里的? 玛格丽塔的胸尖处,两颗殷红的乳头虽然早已挺立,但前端依旧深深地陷入在浅浅地乳晕正中。 这个,要怎么弄?抠出来吗? 赛门一时陷入了迷茫。 “你,要不要先把你松开?”两个人一起的话,应该会顺利些吧,这个女人看上去也不像是有能力反抗或是想要逃走的样子。 “不用啊,这个样子,就好。” 赛门的动作一时迟滞,玛格丽塔也略显得灰心丧气,“我就是这样子的女人呐,以前的男人也有这样的,看见了‘那个’就打退堂鼓了。而且就算我腾出手来,我在这方面也没什么经验的——这样子就好啦,如果你还想继续的话。” “……” “不做下去也可以啦,像我这种快要三十岁又不懂情调的——总,总之,我,那个,今天这样子已经很开心,很开心了,呜……对不起啊,海娅,我偷吃了……”说到后半,玛格丽塔已经是在哭诉了。 什么嘛?真是个麻烦女人。不过,这不是挺可爱的吗? 偶尔玩玩这样的“新手”,也蛮不错的。 尤其是,她还是海娅的朋友,对海娅来说,恐怕威力蛮足的。 “玛蒂,看着我。”赛门一手拦腰抱住了玛格丽塔,一手托起她的臀,将她的腰胯向着自己略微提了起来。 双脚突然悬空的玛格丽塔一时失去了平衡,双腿胡乱地蹬了几下。 “相信我,放轻松。”赛门安慰着狂乱中的玛格丽塔,将自己的嘴唇递了过去,“闭上眼睛。” “嗯,你不叫我睁开,我绝对不——” 还没等她说完,二人的唇就紧贴在了一起。 起初,玛格丽塔还紧闭着嘴唇和牙关,但在赛门四处游滑的舌与手指的联合攻势下,她的口腔很快就陷落了。 攻破了羞耻心的舌头如同蛇一般在玛格丽塔的颚齿之间游走着,将玛格丽塔口中的一切都剥夺殆尽。 作为交换,玛格丽塔被赋予了这三十年来都不曾有过的奇妙体验。 就在这个时候,就在赛门忌惮着对方口中残余的酒味时,他发现了一件事。 自己托着玛格丽塔臀部的手那里已经变得湿漉漉的。 “玛蒂,不太擅长这种事吧?”赛门的舌从恋恋不舍试图挽留它的玛格丽塔的口中轻松挣脱了出来。“要不要再温柔些?” “我,我还想要。”玛格丽塔的神志已逐渐趋向迷离,丝毫没有介意被束缚住的自己遭受到的对待本就与“温柔”二字无缘。 “换这边好了。” 赛门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对付这两枚罕见的乳头,他把口覆在了玛格丽塔的乳晕上,将舌尖探入乳头与乳房之间的空隙,竭尽所能地在那里舔舐。 “哇哇哇哇哇……”玛格丽塔一下子就被这样的感觉给逼到了边缘。 “啧啧啧啧——”嘴上说要温柔些,但赛门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在用舌尖沿着乳头以圆形的轨迹打转时,他还加上了用力向外吸吮的力道。 “哦哦哦哦……”并没什么性经验的玛格丽塔,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双腿配合着赛门的步调,夹住了他的腰。 双手得到解放的赛门开始试探性地在玛格丽塔的腋下、后背、臀部和大腿内侧游弋,或摩挲一番,或轻捏一下,观察她最敏感的几个部位反应是否过于强烈。 另一方面,舌头的工作有了进展,玛格丽塔深陷在乳房中的乳头因充血而愈发鼓胀,前端的部分终于有了一点凸出来的迹象。 但赛门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他用牙齿向内强行挖掘了一段距离,然后叼住了乳头的根部,将之一口气从乳房里拽了出来。 “噫噫噫——啊哦哦……嚯嚯……救,救命!” 从乳头处传来的微痛成为了导火索,点燃了玛格丽塔身体内部积蓄多时的快感。 爆炸般的高潮在体内绽放开,首次体验到如此感受的玛格丽塔博士竟然产生了如同在实验失败时炼金药品爆炸般的错觉。 “哈,还是这个地方最敏感啊,话说高潮了喊救命的女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从玛格丽塔博士的下体倾斜出的液体将二人紧贴着的衣物打湿得一塌糊涂,立刻就明白了自己已经得手的赛门玩心骤起,故意挖苦着身体仍在一颤一颤打着哆嗦的玛格丽塔博士。 “嗯,接下来——”赛门将紧缠着自己的双腿解开放下,褪下了裤子,然后又用小刀刻断了玛格丽塔的内裤边带。 这种情况下,不做到最后才是不礼貌的吧? “我,那个,你慢些,我——请温柔些,我还——”稍微从一团乱麻的意识中挣脱出一个口子的玛格丽塔马上理解了接下来将要发生何事。 “放心,放心,都交给我吧。你平时这方面的事情比较少吧?” 赛门说归说,早就挺直到极限的粗壮下身却毫不含糊地抵住了高潮后仍旧紧窄到有些异常的入口——只是将龟头的前端一点点探入到玛格丽塔的体内后,赛门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呼——”玛格丽塔明显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喂,太紧张了啦,如果不想太疼的话,就深呼吸几次哦,我可以等你。”赛门调整着自己将要突入的方向。 “好,好的。我,那个,请你一定要温柔——” “好好,知道啦。我会慢慢地——”就在赛门准备发力时,玛格丽塔道出了足以让赛门的理性崩坏的话语。 “——因为我,还是处女。” “……”赛门沉默了。 她在说什么啊? 大脑一片空白的赛门听到了理性正在逐渐垮掉的声音。 想要我温柔一点,就不要说出这种话啊。这样的话——不就更加让人想要欺负你了吗? “以前,也有过这样,不,不是,没这么激烈的,但也有男人,但都是些为了我的财产和名望,总之都是没有做到最后——啊啊啊啊!” 这一次,赛门再没有给玛格丽塔留下进一步让自己动摇的机会。 他毫不怜惜地向前迈进了一大步,试图一口气直接顶上她最后的防线,以最粗暴的手法令这个激起自己嗜虐心的女人告别她的处女之身。 可玛格丽塔未经人事的阴道却让赛门撞到了男女性事方面的人生中头一块铁板,贸然行事并未取得预想中的效果。 玛格丽塔的身子正在抽搐,显然是非常痛苦。觉得有些不对劲的赛门低头望去,缕缕鲜血正从她的阴道中流出。 这当然不是玛格丽塔的处女血,从流血的量来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的阴道被撕裂了。 换言之,前戏不充分的结果就是赛门连玛格丽塔的处女膜都没能攻破。 依照以往的经验,从这个女人下体湿润的程度来看,火候应该是差不多的。 就连第一次和琳花做爱时,她下体的润滑程度也还远远达不到这个地步。 看着鲜血越涌越多,赛门一时慌了手脚。他急忙后退,将最先攻入玛格丽塔体内的、同时也是最粗的龟头部分退出了少许。 结果,失去了阻塞的阴道口一下子涌出了更多的鲜血。 赛门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主要原因所在:他从来都没有和处女做过爱。 “呃,赛,是叫赛门吗?”也许是因为刚才的挣扎,亦或是失血,玛格丽塔的声音变得轻柔了许多。 “是的,玛蒂,对不起。”赛门显得不知所措,他甚至不知道这种时候是该保持着这个姿势,还是先想办法给玛格丽塔止血。 “没有的事,没关系哟。跟我每个月流的血相比不算什么的。” “那不是一回事!”赛门虽然不了解经血的具体成份,但他至少还是隐隐明白这其间存在着一些差别。 “我曾经做过一个无聊的实验,”玛格丽塔开始自言自语起来,“用血液充当润滑剂的效果如何,结果意外地出色呐。” 在说这些的时候,玛格丽塔的脸色非常的糟糕,好像是勾起了什么令人不快的回忆。 “那个,还要继续吗?”赛门听懂了她的意思。 “嗯,继续吧。”玛格丽塔点点头,“这样的机会,恐怕再也——” “别说这样的话,如果是你的话,只要来到这个贫民窟,报我的名字,不管多少次也可以。”赛门试着再次进入,这次似乎真的顺畅了不少。 “真,真的吗?” 这一次,赛门前进得十分小心谨慎。他把握着对方呼吸的节奏,只在阴道壁一张一弛的间隙才挺进一点儿。 在此期间,赛门的手指一直没有停歇过,他竭尽所能地挑逗着玛格丽塔身上所有的敏感部位,为两人的初次交合争取到了更多使身体保持兴奋的时间。 “我保证。” 在探明了前方的阻碍后,赛门用最拿手的表情给了玛格丽塔一个信心十足的微笑,一个足以让玛格丽塔感同身受,和赛门一起充满信念的微笑。 接下来的一刹那,赛门只是前进了半寸都不到的长度。 而玛格丽塔却仿佛跨越了这个世间最遥远的距离与最宽广的空间,迎来了自己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