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下午,小花过来给秦墨送我的复诊报告时跟我说“大玩家”那边把昨晚参加比赛这份工作所约的尾款打过来了。 我倒是没有想到。 不是说想叫我付违约金吗? 怎么几个小时不见,转性了? 这可不太像张一尾那睚眦必报小鼻子小眼睛的性格。 “甲方说昨天晚上的比赛效果很好,帮他们达成了宣传目的,所以合约完成,他们也表示满意。为此,他们还在之前约定的数目上再加了一成,作为对程老师好好工作的感谢。” 小花接着说。 我:“……” 我怀疑我的耳朵。 张一尾很多钱没处花吗? 才这样对我这个情敌? 还是存着什么阴谋啊? 秦墨捏着我下巴将我脑袋转向他那边。 “是我。” “什么?” 我没听懂。 秦墨递给我一杯牛奶,一边说道: “我把张一尾家的经济链断了一晚,他熬不住,就把该结的钱都给你了。” 呵呵。 牛逼。 金主爸爸就是任性的有一逼。 虽然经济方面我不算懂,不过一晚上几个小时内把一个也算经济实力在世界上能排上号的人的经济链给断了,我相信不仅要能量够大,而且人脉得够广,手段必须够狠,而这付出的代价嘛,估计更不是随便什么三瓜两枣能比拟的。 所以——为了我那最多十万快的出场费,值得吗? “你心疼了?” 秦墨挑眉,表情不好。 啧啧—— 这家伙观察力超赞,什么小情绪估计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太可怕了。 “亲爱的,就为这事,你是不是花了很多钱啊?” 我还是没忍住给问出来了。 没办法,我就是个钻钱眼儿里的,否则当初不至于为了不还我爷爷那几百万,就跟当时也算陌生人的秦墨结婚啊。 当然,我得承认当初这个决定是英明的。否则现在我怎么可能跟秦墨这么……那什么啊。 秦墨一愣,有些怔忪,随即,笑了笑。 “只是一个小动作,哪里需要什么了不起的代价。” 他顿住,看着我的眼睛。 “不过,到是咱们再见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你再称呼我做‘亲爱的’。” 拜托大哥,这不是重点,我以前逮谁都叫亲爱的好吗?现在的重点是,这件事上究竟花了多少钱才会有这种结果? 诶,等一下。 我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以前,我真的经常叫人“亲爱的”吗? 可是据我记忆所知,好像并不是啊。 而且秦墨那话里说的好像是从前我叫过他亲爱的一样。 可我不记得有过吧。 所以我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从前经常这样叫人啊?而且秦墨也这么说—— 是秦墨说过的那段我忘掉的记忆,终于要恢复了吗? “我以前这么叫过你啊?” 我问秦墨。 秦墨笑容里有怀念: “对,很久以前,我们最初认识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动不动就会这样叫人,不管对方什么性别,跟你什么身份。” 我的心沉了一下。 秦墨这样笑着对话的人不是我吧。 至少,不是我有清晰记忆里面那个我啊。 所以,眼前的这个微笑,还真碍眼。 “我不记得了。” 我说着,不敢看秦墨什么表情,咕噜咕噜把牛奶直接闷了,起身进了洗漱间。 我不记得了,也不想记,都是已经忘记了的事,干嘛现在还要时不时的提醒我。 那些都不是我了,不是吗? …… 等我从洗漱间出来,没想到秦墨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在纠结要不要打电话问他去哪儿这个事上花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拨通了秦墨的电话。 “小白,怎么了?” 手机传来的声音没有起伏,却透着平和的温柔。 听到这句话,有那么个瞬间,我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么纠结真是浪费时间,更别说还计较自己已经不记得的曾经。 吃自己的醋,很low诶。 又不是小孩子,那么幼稚做什么? “明天我要回剧组参加宣传期的工作,你会一起吗?” 我随口找了个理由。 主要是满腹真心的话有点油腻腻的,说不出口。 “一起。对了,今晚我不回来吃饭,你记得好好吃饭。” “不回来?加班吗?” 我觉得金主爸爸应该不会有“加班”这种选项吧? 至少像秦墨这种级别的应该不会有了吧。 秦墨的声音里带着无奈的笑。 “不加班,别的事。很快就回来。” 别的事? 别的什么事? 等一下,我问那么多干什么? 就算我知道了秦墨每分每秒在做什么,也不会让我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吧。 不过说起来,我的确不清楚秦墨的具体工作,甚至,我好像连他喜好和憎恶的东西都不是很清楚。 反倒是他,知道我喜欢的美食,讨厌的食物,喜欢的颜色,讨厌的室外运动,喜欢的天气,讨厌的地方…… 他似乎知道我的一切喜怒哀乐来自生活哪个地方,而我却不知道他的。 好像—— 有点不称职啊。 “我不跟你说了,这边还有点事。不过有急事的话,随时跟我打电话。记住,给我好好吃饭。” 秦墨没有发现我在这边走神,这么说着。 我下意识回答:“知道了。” 那边挂了电话。 听见手机里面传来的短促的“嘟嘟”声,我越发觉得自己当秦墨的伴侣当的很烂。 有些沮丧呢。 …… “嘶!” 我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下一秒钟,我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跟秦墨说完电话,我实在找不到事做,干脆就选择了睡觉。没想到,睡着睡着会忽然被什么东西“烫”醒过来。 怪死了。 感觉到被烫的是左手中指,戴着从小到大都戴着的那枚戒指的位置。 可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受伤或者有被烫的痕迹啊。 诶,等一下—— 为什么嘴里好像也是有甜的味道? 怎么回事? 我仔细感受了一下嘴里此时的味道。 果真是甜的。 那味道,猜得不错的话,应该属于冰箱里那块黑森林蛋糕。 见鬼。 我明明睡觉之前没有吃什么东西啊,更别说这味道还是那块我打定主意要留着当夜宵的限量黑森林了。 所以怎么回事? 不会这是我又一次梦游了吧? 奇了怪了。 除了上周打出史上最好成绩的游戏比赛,“梦游”过一次之外,好像就没有梦游的经历了吧? 那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在手机里翻了一下,在打秦墨的电话报告一声和跟某个庸医聊一聊之间踌躇半晌。 算了,秦墨肯定在忙,这种小事不用跟他说也没关系吧。 想好,我拨通了陆一爵的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听了。 “喂,陆一爵,据你对我多年‘观察’,你有发现我有梦游的症状吗?” 根据陆一爵喜欢监视身边人的习性,这么多年他估计用了不知多少摄像机来把我拍了个里外透彻,不可能不清楚我的睡眠状况的。 所以问他一定有答案。 “据我观察,你没有梦游的症状。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一爵说。 完全没有吗? 那这都第二次了,不是从前的梦游症状,难道是新出现的精神疾病吗? 我有点怕诶。 “是这样的,我上周的时候忽然头痛,然后就晕过去一分钟,等醒来之后就发现在那一分钟里,我干了我清醒的时候绝对干不出的事。但关键在于,我对那一分钟的自己没有一点印象了。还有就是刚才,我睡觉来着,睡之前我真的什么都没吃,还刷过牙才睡的,结果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嘴里留着蛋糕的味道,那味道特别的清晰,绝对不是做梦那种——” 我顿了一下,深呼吸,给自己做个心理建设,鼓起勇气,说出那个问题: “你说这种情况的话,我是在梦游,还是脑子有别的病啊?” 陆一爵沉默了一会儿。 “陆大爷,没关系的,需要检查什么的你直接说,我一定配合你。” 我虽然不喜欢医院,但是有病我还是愿意治疗的。 毕竟再怎么说,我有了秦墨,那些“不喜欢”似乎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因为我希望我能跟秦墨相伴很长的时光,最好是一生一世,直到世界末日就更好。 “行,我在s城诊疗室,明天上午十点飞德国的飞机,你想过来,从现在到明天上午九点之前都可以。那你过来吗?” 陆一爵这次不沉默了,而是干脆利落的问我道。 这么赶? 最近不是旅游旺季,订票大概也来得及,航程大概四个多小时,赶回去说不定还能一起吃个早餐。 只是这么选择的话,就不能跟秦墨一起回去了。 不过想一想,如果我真的精神方面有问题,早治疗早好不是? 想好了,我跟陆一爵说: “没问题,我先去订票,时间定了就跟你说。到时候见。” “好,到时候见。” 挂断电话,我立马上网开始订票。 还好,s城和h城都是大城市,来往的航班数挺多,十分钟不到,我就把票弄好了。 给陆一爵发了信息,定了明天到的时间,然后收拾行李,叫了出租车一路飞奔赶往机场。 飞机起飞之后我才分别给小花和秦墨发了信息,跟他们说我有点事要先回s城,叫他们不用担心,也不用着急跟我联系。 然后就把手机关了,闭上眼睛,安静的等着飞机飞到目的地。 我知道这样做很逊,先斩后奏什么的。 可是想一想,如果我真的脑子有问题了,那我至少不用在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还要想着怎么面对秦墨。 再怎么说,这一生我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个人喜欢着,我怎么忍心让他看见我难看的样子。 不管如何,起码要我好的差不多了再说会比较好吧。 …… 早上六点多,我总算回到了s城。 站在诊疗室门口,我不由感慨陆大爷的诊疗室还是那么的其貌不扬,让人完全看不出在这里坐诊的是个全世界数一数二的全科医生。 “回来了?” 陆一爵几乎在我到诊疗室门口的一分钟内就开了门。 估计他又跟从前一样,盯着门口监控器屏幕,看我什么时候能到吧。 看着眼前这个每次见面永远都是一副青年才俊模样的家伙,我不由笑起来,点点头说: “嗯,回来了。” 进到诊疗室,我也不再跟陆一爵说别的,时间有限,直奔主题好。 “怎么做?”我问陆一爵。 陆一爵指了指椅子。 “躺下,我给你做个催眠看看情况。正好你现在精神不振,身体状况还算适合,效果可能会不错的。” “好。结束了咱们一起吃早餐啊。”我笑嘻嘻的说着,躺在了那把看起来蛮舒服的椅子上。 陆一爵拍了拍我的肩膀,淡淡的说: “准备了的,不会少你的。” 我没有接话,只是笑着闭上了眼睛。 …… “不是精神疾病。” 两个小时后,陆一爵一脸疲倦的对我说。 我从椅子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没有人格分类,至于梦游也不准确,只是个小小的心理压力问题,催眠的时候我帮你梳理过了,接下来应该不会再出现你说的那些情况了。” 陆一爵说。 “心理压力?我最近好像不存在这种东西吧?” 我怀疑我的耳朵了。 陆一爵叹了口气。 “小白,给你催眠的时候,你说你很害怕。你知道你说你在怕的是什么吗?” 我愣了。 然后我意识到—— 陆一爵说的是真的。 “不用跟我说了。” 我下意识这么说道,阻止了陆一爵接下来想说的话。 对,我承认,我是在害怕。 可我不想陆一爵这样对我知根知底的家伙这么明确的知道,知道他的好兄弟是个这么蠢的人—— 竟会因为那样的事而恐惧害怕。 明明从前,我曾经样大言不惭的说过,我今生绝不会像个普通人那样,会为了一个陌生人而害怕自己活得不够长,不够好,或是配不上另外的一个人。 我怕我没有了秦墨。 像我这样早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的人,也会生出那样刺骨分明的恐惧感,真的很逊吧。 陆一爵沉默着,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间。 我动了动嘴唇,想跟陆一爵说帮我保密或者烂在肚子里之类的话,却最后笑出来: “陆大爷,早饭给我有留着对吧?” 冲着那个背影,我大声的说着,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说出这样话的我甚至在想着,如果这个事实并不存在的话,那就更好了吧。 我惶惶然的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