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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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回

同平章事狄仁杰,素为武后所信重,昌宗惮其梗直,屡言于后,请黜之。午后曰:“此老忠正不阿,为国家樑栋,安内攘外,惟彼一人,若罢此老,朕躬不能复安枕矣,子无复言。”昌宗曰:“臣可不言,窃恐此老之不我容也,奈何?”武后曰:“自有朕在,卿焉用鳃鳃过虑为?”昌宗默然。越数日,仁杰果奏请撤控鹤府,及其监卫。武后允其请,即召二张入议,昌宗拟改天骥府,易之则以天骥府,为管理御马之官,与上驷院相混,拟改为奉宸府,专司内廷供奉事,武后深然之,即改控鹤监为奉宸府,授易之为奉宸令,进昌宗为春官侍郎,每逢内宴,辄及二张,君臣之礼,荡焉无存。 武后欲掩其迹,命二张与文学士入内殿修史,武三思与焉。三思谄事二张,在武后前奏称昌宗乃王子晋后身,后乃命昌宗衣羽衣,持笙簧奏云璈之曲于庭,后顾而乐之,命文学士赋诗以志美,以雀融之昔遇浮邱伯,今同丁令威,中郎才貌是,藏史姓名非,一诗为绝唱。改设奉宸府后,易之乃广选面目优秀,仪表英挺者,充奉宸府供奉。宦家子之与二张素识者,见彼兄弟得承天眷,权倾一世,久已艳羡,今有易之为之汲引,荐充供奉,莫不欢欣鼓舞,引为荣典,惟居内府,除随侍后游晏寝食外,无所事事。 右补阙朱敬则之犹子,亦供职奉宸府,越时未久而瘵作,敬则悉其隐,乃草疏进谏曰:“臣闻志不可满,乐不可极,嗜欲之情,愚知皆同,贤者能节之,不使过度,不贤者放纵无厌,必遗大患,陛下内宠易之、昌宗足矣。近闻尚食奉御,广选少年,以充内供奉,知耻者远避不遑,而无耻如柳模者,竟扬言于众,称其子良宾,肌肤洁白,丰仪俊秀,专欲自进,堪充奉宸内供奉,无礼无义,溢于朝听。臣愚,职在谏諍,不敢不奏。”武后劳之曰:“非卿直言,朕不知此。”赐彩百段,并罢选男之命。 易之、昌宗竞以豪侈相胜,公卿都出门下。户部郎宋之问以诗才受知于后,谄事昌宗,求为北门学士,昌宗为之说项,武后不许,之问乃作《明河篇》赠昌宗,其末云:“明河可挈不可亲,愿得乘槎一问津;还将织女支矶石,更访成都卖卜人。”武后见其诗,笑谓昌宗曰:“朕非不知其才,但以其有口过耳。”以之问曾将后嬖二张事,托诸吟咏,以媚二张,为后所见古云,之问遂终身啣鸡舌之恨。昌宗有弟名昌仪,为洛阳令,藉势招摇,有请託无不应,候选人穴某,以黄金五千两赂昌仪,并授以状,请为夤缘,昌仪受其金,以状面交天官侍郎张锡,越数日,张锡欲为薛某补官,奈其状已失,往问昌仪,昌仪曰:“我亦不记,但知其姓薛耳。”张锡惧而退,索在铨姓薛者六十余人,悉行补官,二张之声势,于此可是一斑矣。 昌宗先得武后嬖幸,以后食欲甚,不胜其扰,始以易之荐于后。易之面貌虽不及昌宗俊秀,而内媚之术则过之,因是深得后欢,赏赐有加。易之母阿臧,性亦淫侈,命子雇匠造七宝帐,金珠珍异,罔不毕备,牙床犀簟,貂褥蟁氊,用汾晋龙鬚,临河凤翮,织以成席,豪华足与内庭相埒。与凤阁侍郎李迥秀私通,常强迥秀同饮鸳鸯杯,取其常相聚也。事为武后闻,偶语迥秀曰:“汝系阿臧私夫,易之当称汝私父。”上下相谑,不以为异。易之以母氏荒淫,屡谏不听,遂请于后,除迥秀为恒州刺史。 狄仁杰为一代名臣,虽公正不阿,而深得武后倚重,故得屹立于群小之间,得安于位。初设控鹤监时,仁杰曾以顾全圣德,撤除控鹤监,免贻千秋万世之讥为言。武后虽即改为奉宸府,而二张之宠眷,曾不稍衰,仁杰又谏曰:“臣之请撤控鹤监,不在虚名,而在实际,今控鹤监之名虽除,而二张尚在陛下左右,仍足为盛名之累,陛下志在千秋,留此污点,殊可惜焉,愿去而远之。”武后曰:“朕早知卿为忠正老臣,故以国家重任委托,但兹事卿殊未宜置论,盖朕嬖二张,实为修养计耳。朕躬侍奉先帝,生育过繁,血气衰耗已竭,因尔病魔时相缠扰,虽经常进参茸补剂,未见其效。沈南璆曰:‘精血之衰,非草木所能为力,惟有采取元阳,以培根本,则阴阳和而血气充矣。’朕初以为妄,试行之,不久而血气渐旺,精神渐充,此非朕好为文饰之辞而欺人,二齿脱而重生,可为证也。”言已张口以新生之齿示仁杰,仁杰知后意不可回,乃曰:“游养圣躬,亦宜调节有度,恣情纵欲,适足贻害,然臣固知陛下非秦胡二后比也,并以嗣后奉宸府中,勿再进面首为谏。”武后曰:“卿言良是,朕春秋渐高,颇有倦勤意,卿曾言庐陵王贤,且深得民心,卿其为我召之还也。”仁杰谢恩而退,即赴房州,召庐陵王还都。 后本拟即日致政,武承嗣、张昌宗等,恐惧万端,环泣劝阻曰:“陛下若欲致政,请先杀臣等,若不忍,请罢其议。”武后亦恐致政之后,武氏宗族及二张等,必无死所,乃复庐陵王为太子,先是易之曾劝后立武氏太子,后先已建立武氏宗庙,改国号周,本有传位武氏之心,今得易之力劝,遂询仁杰曰:“朕将册立太子,不知武氏诸侄中,谁可立者?” 仁杰从容答曰:“太宗栉风沐雨,亲冒锋镝,以定天下,传之子孙,高宗以二子托陛下,陛下今欲移宋祚而归之武氏,微特非天意,且何以对先王也。而姑侄亲,岂逾母子?陛下立子,则千秋万岁,配食太庙,可对先帝于九原,臣未闻有姪为天子,而祔姑于宗庙者也。侄虽贤,断不可立,况武氏诸子,未有贤者乎。”后闻语不乐,率然曰:“此为朕家事,卿勿预知。”仁杰曰:“王天下者,以四海为家,四海之内,何者不为陛下家事,臣备居相位,宁有所不能预知之事乎?陛下欲立太子,宜即召还庐陵王。”仁杰反覆争辩,后意稍悟,是夜梦大鹦鹉折其两翼,心知不祥。翌晨临朝,以兆告仁杰,询吉凶。仁杰曰:“陛下武姓,大鹦鹉即以比喻陛下,两翼,二子也。陛下弃其二子,而属意异姓,则两翼折矣。”后默然,自是遂无立承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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